一、工厂是“温和的监狱”

在这里我们只提一下进行工厂劳动的物质条件。人为的高温,充满原料碎屑的空气,震耳欲聋的喧嚣等等,都同样地损害人的一切感官,更不用说在密集的机器中间所冒的生命危险了。这些机器像四季更迭那样规则地发布自己的工业伤亡公报。社会生产资料的节约只是在工厂制度的温和适宜的气候下才成熟起来的,这种节约在资本手中却同时变成了对工人在劳动时的生活条件系统的掠夺,也就是对空间、空气、阳光以及对保护工人在生产过程中人身安全和健康的设备系统的掠夺,至于工人的福利设施就根本谈不上了。傅立叶称工厂为“温和的监狱”难道不对吗?

马克思:《资本论》第 1 卷(发表于 1867 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3卷第 466 一 468 页。


现在我们还要来谈谈伦敦的一部分工人居民,由于这些人受着贪得无厌的资产阶级的极端残酷的剥削,所以特别值得注意。我在这里指的是女时装工和女缝工。

值得惊奇的是,正是为资产阶级太太们缝造装饰品的工作,给这些工人的健康带来了极其悲惨的后果。在谈花边生产的时候我们已经看到过这种情形,现在我们再拿伦敦时装商店的例子来做证明。这些商店雇用了很多年轻的女孩子,共达一万五千人;这些女孩子大部分来自农村,她们食宿都在老板那里,因而成了老板的十足的奴隶。在一年内约有四个月之久的时装季节里,即使是在最好的商店中工作时间每天也达十五小时,在定货急迫的时候每天达十八小时。但是大多数商店在这个期间的工作时间是没有任何限制的,因而女孩子们休息和睡眠的时间一昼夜从来不会超过六小时,常常只有三四个小时,有时甚至只有两小时。这样,她们即使不是通宵工作(事实上她们也常常通宵工作),一昼夜也得工作十九小时到二十二小时!一直到疲惫得实在连针都拿不住的时候,她们的漫长的工作才算到了尽头。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些可怜的人一连九天都没有脱过衣服,只是抽空在垫子上躺一下!给她们的食物都切成小块,好让她们尽快地吞下去。一句话,这些不幸的女孩子是在精神上的鞭子——解雇的威胁——的驱策下无可奈何地去做那种持久而不间断的工作,这种工作连身强力壮的男人也吃不消,何况是十四岁到二十岁的柔弱的女孩子呢。

恩格斯:《英国工人阶级状况》(1844 年 9 月一 1845 年 8 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 卷第 496 页。


以上是爱尔兰的情形。在海峡彼岸的苏格兰,农业工人(即庄稼汉)揭露,他在最寒冷的天气里,每天要劳动十三四小时,星期日还要从事四小时的额外劳动(这还是在信守安息日的国家里呢!)。就在这个时候,伦敦一个大陪审团面前站着三个铁路员工:一个列车长,一个司机,一个信号员。一次惨重的车祸把几百名旅客送到了另一个世界。这几个铁路员工的疏忽大意是造成这次不幸事件的原因。他们在陪审员面前异口同声地说,十到十二年以前,他们每天只劳动八小时。但是在最近五六年内,劳动时间延长到了十四、十八甚至二十小时,而在旅客特别拥挤的时候,例如在旅行季节,他们往往要连续劳动四五十小时。可是他们都是些普通人,并不是塞克洛普。他们的劳动力使用到一定限度就不中用了。他们浑身麻木,头发昏,眼发花。但是最“可尊敬的不列颠陪审员”对他们的回答,是定为“杀人罪”,交付巡回审判庭审理,并只在一项温和的附录中表示良好的愿望,希望铁路大亨们将来在购买必要数量的“劳动力”时大方一些,在榨取所购买的劳动力时“节制”、“节欲”或“节俭”一些。

马克思:《资本论》第 1 卷(发表于 1867 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3卷第 282—283 页。


工人的结合和协作,使机器的大规模使用、生产资料的集中、生产资料使用上的节约成为可能,而共同劳动大规模地在室内进行,并且在那种不是为工人健康着想,而是为便利生产着想的环境下进行,也就是说,工人在同一个工场里大规模地集中,一方面是资本家利润增长的源泉,另一方面,如果没有劳动时间的缩短和特别的预防措施作为补偿,也是造成生命和健康浪费的原因。

马克思:《资本论》第 3 卷,《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5 卷第 108 页。


现代工场手工业中对廉价劳动力和未成熟劳动力的剥削,比在真正的工厂中还要无耻,因为工厂所拥有的技术基础,即代替肌肉力的机器和轻便的劳动,在现代工场手工业中大多是不存在的,同时,在现代工场手工业中,女工或未成熟工人的身体还被丧尽天良地置于毒物等等的侵害之下。而这种剥削在所谓的家庭劳动中,又比在工场手工业中更加无耻,这是因为,工人的反抗力由于分散而减弱,在真正的雇主和工人之间挤进了一大批贪婪的寄生虫,家庭劳动到处和同一生产部门的机器生产或者至少是同工场手工业生产进行竞争,贫困剥夺了工人必不可少的劳动条件——空间、光线、通风设备等等,职业越来越不稳定,最后,在这些由大工业和大农业所造成的“过剩”人口的最后避难所里,工人之间的竞争必然达到顶点。由于采用机器生产才系统地实现的生产资料的节约,一开始就同时是对劳动力的最无情的浪费和对劳动的正常条件的剥夺,而现在,在一个工业部门中,社会劳动生产力和结合的劳动过程的技术基础越不发达,这种节约就越暴露出它的对抗性的和杀人的一面。

马克思:《资本论》第 1 卷(发表于 1867 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3卷第 506—507 页。


强制缩短工作日,有力地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和生产条件的节约,同时迫使工人在同样的时间内增加劳动消耗,提高劳动力的紧张程度,更紧密地填满劳动时间的空隙,也就是说,使劳动凝缩到只有在缩短了的工作日中才能达到的程度。这种压缩在一定时间内的较大量的劳动,现在是算作较大的劳动量,而实际上也是如此。现在,计量劳动时间的,除了它的“外延量”以外,还有它的密度。

马克思:《资本论》第 1 卷(发表于 1867 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3卷第 449 页。


为了这种目的,也为了“根除懒惰、放荡和对自由的奢望”,同时也为了“减轻济贫税、鼓励勤勉精神和压低手工工场的劳动价格”,我们的忠于资本的埃卡尔特提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依赖社会慈善事业的工人,一句话,把需要救济的贫民关进“理想的习艺所”。“这种习艺所应当成为恐怖之所。”在这种“恐怖之所”,这种“理想的习艺所”里,“每天”应当劳动“十四小时,不过其中包括适当的吃饭时间,因此净剩的劳动时间是整整十二小时”。

在 1770 年的“理想的习艺所”,在这恐怖之所,工作日是十二小时!而经过了六十三年,到了 1833 年,当英国议会把四种工业部门的十三到十八岁的儿童的工作日缩短为整整十二小时的时候,似乎英国工业的末日就到来了!1852 年,当路易.波拿巴为了巩固自己在资产阶级心目中的地位,打算修改法定的工作日时,法国工人大众异口同声地高呼:“把工作日缩短为十二小时的法令,是共和国立法留给我们的唯一福利!”在苏黎世,十岁以上的儿童的劳动限制为十二小时,在阿尔高,十三到十六岁的儿童的劳动在 1862 年从十二个半小时减为十二小时;在奥地利,十三到十六岁的儿童的劳动在 1860 年也缩短为十二小时。如果马考莱还在的话,一定会以“惊喜若狂”的心情大叫“1770 年以来的巨大进步”!

需要救济的贫民的“恐怖之所”在 1770 年还只是资本灵魂的梦想,几年以后,它却作为工场手工业工人自身的庞大的“习艺所”矗立起来了。它叫做工厂。但是这一次,理想在现实面前大为逊色。

马克思:《资本论》第 1 卷(发表于 1867 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3卷第 306—307 页。


二、资本主义生产尽管非常节约,但对人身材料却非常浪费

如果我们单独考察资本主义生产,把流通过程和过度竞争撇开不说,资本主义生产对已经实现的、物化在商品中的劳动,是异常节约的。相反地,它对人,对活劳动的浪费,却大大超过任何别的生产方式,它不仅浪费血和肉,而且也浪费神经和大脑。在这个直接处于人类社会实行自觉改造以前的历史时期,实际上只是用最大限度地浪费个人发展的办法,来保证和实现人类本身的发展。因为这里所说的全部节约都是从劳动的社会性质产生的,所以,工人的生命和健康的浪费,实际上也正是由劳动的这种直接社会性质造成的。

马克思:《资本论》第 3 卷(发表于 1894 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5卷第 105 页。


因为工人的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生产过程中度过的,所以,生产过程的条件大部分也就是工人的能动生活过程的条件,是工人的生活条件,这些生活条件的节约,是提高利润率的一种方法,正如我们在前面已经看到的,过度劳动,把工人变成一种役畜,是加速资本自行增殖,加速剩余价值生产的一种方法。这种节约的范围包括:使工人挤在一个狭窄的有害健康的场所,用资本家的话来说,这叫作节约建筑物;把危险的机器塞进同一些场所而不安装安全设备,对于那些按其性质来说有害健康的生产过程,或对于像采矿业中那样有危险的生产过程,不采取任何预防措施,等等。更不用说缺乏一切对工人来说能使生产过程合乎人性、舒适或至少可以忍受的设备了。从资本主义的观点来看,这会是一种完全没有目的和没有意义的浪费。总之,资本主义生产尽管非常吝啬,但对人身材料却非常浪费,正如另一方面,由于它的产品通过商业进行分配的方法和它的竞争方式,它对物质资料也非常浪费一样,资本主义生产一方面使社会失去的东西,就是另一方面使单个资本家获得的东西。

马克思:《资本论》第 3 卷(发表于 1894 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筹 25卷第 102 页。


延长劳动时间,好像就是使工人借助自己智力的德性的完善来提高自己的地位并成为一个合理消费者的那种合理的、有益健康的方法的秘密。为了要成为资本家商品的一个合理的消费者,工人首先——但是蛊惑者阻止他这样做!——就要让他的资本家用不合理的、有损健康的方法消费他的劳动力。

马克思:《资本论》第 2 卷(发表于 1885 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4卷第 583 页。


由于工房和卧室里的空气郁闷,经常保持弯腰曲背的姿势,吃恶劣的难消化的食物,但主要是由于劳动时间太长和缺乏新鲜空气,结果女孩子们的健康受到致命的摧残。她们很快就感到疲倦、困顿、衰弱、食欲不振、肩痛、背痛、腰酸,特别是头痛,以后就是脊柱弯曲、两肩畸形地高耸、消瘦、眼肿、流泪、眼痛、近视、咳嗽、鸡胸、气喘以及各种妇科病。在许多情况下,眼睛受到严重的损害,以致完全失明,视力完全被破坏,而如果目力还保持得不错,可以继续工作下去,那末肺结核便会结束这些女时装工的短促而悲惨的一生。甚至那些相当早就脱离这种工作的人,也常常不能完全恢复被损害了的健康。她们老是生病,特别是在婚后,她们生的孩子也是衰弱的。童工调查委员会询问过的所有医生都一致断定,很难想象还有什么生活方式能像女时装工的生活那样损害健康,那样使人早死。

恩格斯:《英国工人阶级状况》(1844 年 9 月—1845 年 5 月 8 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 卷第 496—497 页。


众所周知,大量的工人不只是由于不幸事故,即不是由于肉体损伤,而是由于有害的生产条件引起的疾病而丧失劳动能力的。如果厂主不对工人由于疾病而丧失劳动能力负责,那么用各种规章条令来同这些有害的生产条件进行任何斗争都不会产生任何结果。试问,机器切掉工人的一条腿和工人由于磷、铅、染料等而中毒,在这两种情况之间实质上有什么区别呢?难道医学科学不是已经建立了一个完整的职业病科吗?而这些疾病起因于有害的工作条件不是已被查明并像二二得四那样得到证实了吗?但是,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政府所遵循的不是逻辑,不是常识,而是赤裸裸的贪欲:由于不幸事故花的钱比由于因有害环境而致残和致病花的钱要少些。所以全部问题就是为了少花钱,而不是使工人的生活得到“保障”。

列宁:《关于发给遭受不幸事故的工人恤金的法令》(1908 年 9 月 1 日),《列宁文稿》第 1 卷第 128 页。


在同“社会舆论”或甚至同卫生警察发生冲突时,资本总是恬不知耻地对工人不得不在其中劳动和居住的、既危险又使人堕落的条件进行“辩护”,说这是为了更有利地剥削工人所必需的。当资本拒绝在工厂的危险机器上安装防护设备,拒绝在矿山中安装通风设备和采取安全措施,对此一概实行禁欲时,就是这样说的。现在,在矿工的住宅方面,它也是这样说的。

马克思:《资本论》第 1 卷(发表于 1867 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3卷第 731 一 73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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