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昕惠（Whizy Kim）
翻译：朱共兴、春草
校对：春草
自普京在2000年当选以来，俄罗斯的寡头政治成员的权力和影响力比以前小了很多。新的寡头，与联邦安全局、警察和军队有联系的商人即“西罗维基”获得了权力，但也很难影响普京。但是，长期制裁可能会增加俄罗斯精英对制度变革的渴望。
三月二号，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莫斯科
他们对制裁的低调反应揭示了普京的权力——与孤立。
制裁是美国和欧洲对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进行报复的主要方式之一。这些制裁正在扼杀俄罗斯的经济，特别是使其国的寡头们的生活和营生变得困难，寡头们是一群超级富豪的精英，他们在后苏联国家的私有化过程中开始对俄罗斯政治产生巨大影响。
世界各地的外国政府正在扣押许多寡头的资产和游艇，禁止他们旅行，并切断他们与美国和欧洲的大部分业务。其目的在于打压俄罗斯最富有的公民，谴责并从而迫使他们向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施压，以结束其对乌克兰的行动。
“这是个价值万亿美元的问题”，在Coda Media（位于美国纽约的时事危机报道新闻平台）撰写关于寡头政治的电子期刊的记者奥利弗·布洛（Oliver Bullough）说。“这些人能够限制普京（的行动）吗？”
但认识到这一点很重要——自普京在2000年当选以来，俄罗斯的寡头政治便不像以前那样运作了；其成员的权力和影响力比以前小了很多。到目前为止，这些惩罚性制裁只促使少数寡头对乌克兰发表了低调的评论，其中许多人还都在俄罗斯境外。
“普京把寡头政治带到了内部”，布洛告诉Recode（美国科技媒体，本文发行商Vox Media的子公司），“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类似于亨利八世（Henry VIII）的都铎王朝宫廷（Tudor court）的系统，有一个国王，然后在他周围有一些贵族，只要他准备好容忍后者，就能够拥有他们的财产。”
“‘寡头政治’这个词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变得）稍有过时，但我们没有一个更好的（替代词）”，布洛补充说。
普京第二代寡头的有限权力
自俄罗斯上个月入侵乌克兰以来，世界一直在努力解决冲突可能如何结束的问题，以及普京的顾问或该国——曾经在克里姆林宫内具有巨大影响力的精英阶级——是否可以发挥作用。
但是，大西洋理事会（Atlantic Council）高级研究员、《普京强权下的俄罗斯真相（台译）》（Fragile Empire: How Russia Fell In and Out of Love with Vladimir Putin）一书的作者本·朱达（Ben Judah）说，现在认为个别寡头可以左右普京的想法是对现代俄罗斯的一种误解。“那是15或20年前俄罗斯的运作方式”，朱达说，“不是今天俄罗斯的运作方式。”
遏制俄罗斯的寡头是普京在第一次竞选总统时承诺的事情，而且他没有等多久就开始了。2003年，普京逮捕并监禁了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Mikhail Khodorkovsky），他拥有俄罗斯大型石油公司尤科斯（Yukos）78%的股份，是当时俄罗斯最富有的人。霍多尔科夫斯基被正式指控为金融犯罪，但他同时也在资助普京的反对党。
普京通过逮捕霍多尔科夫斯基所树立的榜样是明确的：“寡头们基本上意识到，只有（普京）想让他们拥有财富，他们才能拥有。这改变了他们对政治的整个态度。这也增加了他们在俄罗斯境外获得更多财富的动力，尽可能多地在境外获得财富，因为那里很安全。”布洛告诉Recode。
与此同时，一种新的寡头获得了权力：西罗维基（siloviki，亦称强力集团），主要是指与联邦安全局、警察和军队有联系的商人。西罗维基在普京巩固权力的过程中发挥了作用，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由于与总统关系密切，他们变得非常富有，形成了一个称为“silovarchs”阶级，他们甚至比在90年代积累财富的寡头更依赖普京。
所有俄罗斯寡头的权力和财富都是脆弱的，他们也知道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有限的几个对战争发表意见的人是那些持有外国护照或居住在俄罗斯以外的人。一些寡头，甚至他们的子女，都呼吁和平——但没有明确谴责普京。
奥列格·德里帕斯卡（Oleg Deripaska），一个福布斯财富榜显示的财富超过了二十亿美元的俄罗斯工业巨头，呼吁“和平非常重要”。他在电报（Telegram，一个通讯软件）上写道：“整个世界以及俄罗斯都会因为这场战争而发生改变。”早在2018年，他就因在俄罗斯干涉2016年美国大选的指控中与普京的关系而受到美国政府的制裁。
阿尔法银行的创始人米哈伊尔·弗里德曼（Mikhail Fridman），在新闻发布会上宣传入侵是一场悲剧。但是当他被问到用自身的影响力去给克林姆林宫施压时，费里德曼回应到：“你应当明白，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并且说到他不能让他的合伙人以及员工承担因评价普京而带来的风险。在2月28号，弗里德曼被欧盟制裁。
拥有英国报纸《独立报》和《标准晚报》的叶夫根尼·列别杰夫（Evgeny Lebedev）在《标准报》上写了一篇专栏文章，恳求普京停止战争。列别杰夫拥有俄罗斯和英国双重国籍;他也是英国贵族的成员。他没有受到制裁。
同样，寡头们的这些慎重反应也不应该让人感到意外。南卡罗来纳大学教授斯坦尼斯拉夫·马库斯（Stanislav Markus）对俄罗斯寡头进行了广泛的研究，他告诉Recode，直接批评普京将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立场”。
“当谈到在乌克兰全力以赴的决定时，普京基本上是独自做出的决定”，大西洋理事会高级研究员犹大（Judah）说。“在过去的几年里，普京与旧的所谓的核心圈子以及整个俄罗斯精英越来越疏远。”
犹大引用了普京在入侵乌克兰前不久于2月21日召开的安理会会议中的一幕。俄罗斯外国情报局局长谢尔盖·纳里什金（Sergey Naryshkin）在普京问他是否支持承认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的独立时，结结巴巴地说，这两个乌克兰领土已被亲俄叛乱分子控制了近十年。
“普京向他说话的方式让他感到恐惧以至于他忘记了之前讨论的主题是什么”，犹大如此说道。“所以，如果谢尔盖·纳里什金都对普京如此恐惧，似乎与他保持距离，那么这些商人更没有机会简单地走进去阻止普京。”
犹大说，认为普京手下的“西罗维奇”以及其他寡头可以有意义地支持不同意义的想法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制裁]确实可能在政治体系中引起抱怨、不满和恐惧”，他继续说道。但当谈到普京可能发生的事情时，他说我们应该考虑“独裁者会发生什么，而不是政府强人会发生什么”。
从长远来看，普京的这场战争将会如何影响他的权力
如果这场战争确实是普京一意孤行的结果，那么他将处于控制和孤立之中。
挤压俄罗斯的寡头可能不会导致普京在一场他已经表示愿意为之牺牲的战争中变脸。但这并不一定意味着它以后不会产生影响。这些制裁将产生余震；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它们向俄罗斯寡头揭示了它们权力的局限性，以及它们的命运如何与一个威权主义者联系在一起，这个威权主义者已经开始将他们与世界其他地方隔绝开来，以追求战争。
这些寡头会如何反应是一个开放的问题。
马库斯（Markus）他的研究调查了俄罗斯寡头们的需求以及他们如何尝试去影响政府。他告诉Rcode，寡头不着急经常反对俄政府的部分原因是因为目前的全球金融游乐园使得他们可以拥有大量的海外资本。由于他们如此多的财富隐藏在克里姆林宫的控制之外，因此要求克里姆林宫改革的紧迫必要性就不那么强烈了。
长期制裁可能会增加俄罗斯精英对制度变革的渴望，尽管实现这一目标仍然很困难。多年来，普京向他们展示了失去他的青睐是多么容易，以及由此产生的可怕后果。
“如果在以前，他们会这么想‘不管克林姆林宫干啥，我还是可以和美国、欧洲或者其他人做生意赚钱，所以我不需要在俄罗斯取得政治地位’，但是现在，他们越来越多的被迫选择站队。”马库斯说道。
文章来源：https://www.vox.com/recode/22971179/russian-oligarchs-influence-putin-ukraine-war-sanctions-limi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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